相逢的会再相逢

梦中人

蓝丝绒刺着鸢尾花的窗帘一层层几乎遮挡了全部光线,矮桌上的手机闪着蓝色指示灯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躺在床上的人不耐地蜷起身体,索性把头裹进被子里。终于,手机震了最后一下,自桌沿掉落在长绒地毯上,安静了。蜷成一团的人放松地缓缓舒展开,脑袋露出被子,长舒几口气
,不一会儿又睡着了。他陷入一个夏天的错觉里,桃花开遍山野,不及那人身上漫开的香气,千里虹霞暖不过那人眸中神色,微弯的嘴角,一翕一合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却是在笑,一声声喊他,“子房,子房……”花碎满天,遮蔽了眼前一切。子房是谁?这人又是谁?将醒时隐约一丝疑问绕在心头。
这次突然响起的不是手机,却是门铃。手机能调成振动,门铃却不行,饶的响了第四遍,赖床的人这才垂头闭眼地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也没穿,闭着眼摸到客厅门口,再到玄关,嘴里嘟哝着“来了,别按了。”客厅的瓷砖,脚踩上去很冰,他有点醒了,刚才短暂的梦境完全消散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一看显示仪上的黑白画面,无奈地按了开门,回身走到沙发上歪着,直到听见有人在门上嘭嘭嘭一气乱敲了十下,他唰地窜起开了门。
门外的人几乎带风擦身进来了,一面拿食指虚空点着他,“好小子你还没睡醒呢!昨天谁跟我说早上七点准时去接贵人的?”来人自由落体一般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催促着还站在原地揉眼睛的人,“快去洗漱换衣服。”他捋了下并不长的头发,咦,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想不出哪里一样,只应了声“哦。”
十分钟后,沙发上的人惊讶地看着他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乱地出现在门口,还把车钥匙放在脚凳上,低身换了双鞋说,“别磨叽了,快走。”
等那人站起来看了看自己一身袄子套T恤加牛仔裤运动鞋,又看着他伸手从落地衣架上取了黑色长外套穿在身上,不由更好奇了,“不愧是咱学校的原校草张良学长,究竟是谁要来,配得你这么正式的一身去见面?”张良左手拿着钥匙右手拉开门,回头望他一眼,“少罗嗦,跟上,出门关灯。”
等两人下了楼出了感应门,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张良横他一眼,他耸耸肩,“额,忘了告诉你,我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只不过没下这么大。”张良叹口气,“你在这儿等着,”冒雨走到地下车库,张良把车开到门口,车窗降下来,对门口站着的人一招手,那人奔过来,正要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恩?~”张良侧头望着他,他讪笑着缩回手,去开后侧车门。
雨刮已经调到最频繁,车前玻璃像被水冲刷一样,看不清路。张良忽然有些烦躁地空出右手解了大衣扣子,顺便瞄了眼后视镜。
“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吗?”坐在后面的人正好也扫了一眼镜子,“这么大的雨,你倒是开慢点啊!”
张良笑出来,“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小弟也会怕坐我的车。”收敛了笑意,“放心,今天的航班都会延迟两小时,我们这会儿去了也是干等着,不如先到老大那里吃个早饭。”
“算了吧,就在路上随便找个地方随便吃点,现在去伏老师家里,我这什么都没带呢。”
“啧啧,瞧你那德行,你以为老大会因为过年就给你发红包啊?”张良摇摇头,“好吧,那,就去绿汀斋,那儿的山药糕和榆钱酥还不错。”话音刚落,他看了看左边的后视镜,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弯,后面的人冷不丁被甩到另一侧。
那人嚎着,“大哥,拜托您悠着点吧,我这没系安全带呢!”
张良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左边嘴角,“所以下次记得上车先系安全带。”一踩油门,车往前飙去。
后面的人捂着撞在车耳朵上的额头,“所以我完全不想跟你一起去机场!张良你给我等着!”

身穿修身浅紫暗凤纹旗袍的高挑服务员端上来一碟甜烧卖和咸烧卖一碟山药糕一碟榆钱酥一碗薏米红豆粥和一碗切仔面上桌。张良看着服务员对他俩鞠完躬,回了个完美无瑕的微笑,转而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诶,伱脸都白了,该不会是饿的。”哪知他两眼放光,“嘿,这儿的妞真不错~”张良夹了块榆钱酥到他盘子里,“擦擦口水,吃你的饭吧。”
他三五下吃完切仔面,又抓了俩咸烧卖塞在嘴里,却见张良只喝了两口粥,吃了半个榆钱酥,低头在身上找什么。“怎么了?什么不见了?”张良抬起头,“糟,手机忘带了。”对面的人一脸错愕,“这都行,什么时候了来这出,现在赶回去拿也来不及了,你让人待会儿咋联系你呀?”
张良向他伸出手来,“手机借我。”

“你啊你,今天这么重要的事,别给我搞砸了。人家是贵宾,莫怠慢了。我马上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是是是,我知道了,都是我不好,我一会儿就联系他,行了吧。好好好……”
陈阿平看着张良站在窗边低头讲电话的表情,都能想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张良挂了电话,朝这边走回来。
刚坐下,手机响了一下,张良看一眼短信,拨通了那个号码,听见“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阿平看张良皱着眉,说,“大概是还没下飞机,”张良低头发了条短信,也不知能不能收到。
“你吃饱了吗?”张良问他,“吃饱了我们就早点去机场。”
“可你还没吃呢。要不,”阿平向服务员一招手,“麻烦帮我们打包这个榆钱酥。”服务员应声而来。张良看着对面的人,舒展了眉头。

到机场外面,张良把车停住,又拨了个电话。“喂,您好,”张良一个从未听过却又好似非常熟悉的声音,不由愣了片刻。“喂?”那声音平和地说,“喂,您在听吗?”
咳,“您好,我是约好今天来接您的,现在机场,额,机场b区外面,您行李多吗,需要的话,我过来帮忙拖过来吧。”张良扶额说完这句话,发现雨也渐渐小了。
声音中带着笑意,那人回他,“那就麻烦您了,我在k区T2出口这里。”
“哦,那等我一下,马上过来。”张良挂了电话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那人名姓,也不知道他穿的什么衣服,只回头说了句,“阿平,你在车里呆着别乱跑,我去接‘贵客’。”陈阿平摆摆手表示不用管他,张良已经出了车门又关上了,留下他一人对着车床上模糊的脸。

张良找到k区T2的时候,头发和外套有点被雨打湿了,初春雪刚化尽,还冷得很,他扫了一圈周围,到处都是推着行李车的人,还有跟他一样四处张望的。只好拿出手机,却在低头拨号的时候看见一双靠近的脚,栗色的皮靴,系着繁复的绑带,同色的大衣长过膝,张良一抬头,看见面前的人粟色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白色羊毛衫的衣领被机场顶上的灯光渡了一层亮色,浅粉色的嘴唇配着褐色的眸子,整个人带着一种柔和的色彩,简直像广场上等待被晒化的雪人,温暖中带着一种清冽气息。他从大衣口袋掏出正在响的手机,没有挂断,只望着张良一笑,“张良张先生?”
张良回过神来,“是我,”
他伸出右手,笑意更浓,“我叫颜路,伏先生在德国的师弟。”
张良盯着他的眼睛半天没反应,在他几乎要收回手的时候,才低头握住。张良完全笑不出来,这人的模样他敢肯定自己见过,但又明明是第一次见。两人寒暄两句抱怨天气不佳的话,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默默走着。跨出门的时候,张良侧过头看见颜路背光的侧脸轮廓,阴影下的眼眸,恍然想起,一直以来晨梦里反复出现的那个影子,正像极了身旁这人。如果不是一眼望见远处自己停的车和阿平探出车窗的脑袋,这一瞬张良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了。他闷头往前走,忽然被后面的颜路拉住了,疑惑地回头,颜路笑说,“小心车。”正面一辆车果然从他面前开了过去。张良抽回手,也尴尬地笑了,“谢谢。”
这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张良解了锁打开后备厢走过来,站在车后的颜路已经把一个行李箱放进去了,却放不下第二个了。颜路关上厢盖,指着面前的行李说,“这个只好放在后排了。”张良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哦。”
坐到驾驶座上,张良正在系安全带,颜路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阿平和张良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一时疑惑,“怎么了?”张良瞪阿平一眼,只说,“没事。几号安全带啊,阿平。”
阿平嘿嘿一笑,“雨停了。”
张良关掉雨刷,发动车子,几乎无意识地说,“恩,雨停了。”颜路左右一看忽然说,“你们看那边。”两人沿着他的目光,远处贝形建筑顶端,一道虹桥从云后现出。阿平“哇~”了一声。张良只觉早晨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嘴角不由自主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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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颜良吧玩过的接题文 简单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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